Chap.64(2 / 3)
已经很多天没有悲伤了,我以为我已经有勇气面对,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不是一天见不到,不是两天见不到,是一辈子,是永远都见不到了……”施嘉莉泪水滂沱,“真的,我有一点儿孤独,好像自己孤零零地在很空很空的地方站着…”忽而她又摇摇头:“其实我不该这样想念他。他对不起我的母亲,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阿公阿婆……他是个很坏的丈夫,也不是个很好的父亲,我不该想念他可是我真的想他,想他曾经对我的那些好……我真是个坏女儿,我明知道他那样对待母亲,我还想念他…
“你可以想他。"李岘祺扶着她的后脑,“你们之间有过美好的回忆,你当然可以想他。”
“那我母亲呢?“施嘉莉抬起脸来,满面泪痕,“她会恨我的。她活着的时候我没有与她站在一起,她死去了,我还背叛她。我明明知道她最恨的人是…”“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在你母亲开枪的那一刻,她就已从中解脱了。她不会恨你的,真的。”
施嘉莉放任眼泪流淌着,痴愣愣地看他半响,又低下头去:“那天晚上,我要是邀请她与我同睡就好了,或许她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就算没有什么话,我和她也能多一个回忆。我和她……相处太少了,回忆也太少了。我想她的时候,都想不出太多关于她的东西,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有没有朋友,有没有愿望……她连一张日常的相片都没有。”
说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惶然:“现在只有我还记得她,但我也只有单薄的记忆。要是我也忘了她,这世上就没人知道凌瑜′这个名字了,没有人知道她曾来过……她就彻底被这个世界遗忘掉了。”“不,我也记得她。”
李岘祺用拇指托起她脸颊,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会记得那一天,我们住在上海的洋楼里,方峪祺过来探望她时,她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很感谢她这样说,因为那是我的母亲和弟弟…所以我也会记得她的,嘉莉。”施嘉莉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李岘祺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低下脸贴上她的头发。终于将数不清的眼泪都流尽了,施嘉莉倚靠着他胸膛,红着眼睛喃喃道:“我知道要带她去哪里了……我知道了。”一礼拜后,施嘉莉以凌瑜之名,成立了一个妇女儿童医疗卫生基金会。“我想把她的骨灰带回上海,然后,葬入大海之中。”施嘉莉邀请芳姨、覃伯、李岘祺等人同去。这世上认识凌瑜的人不多,对她有情意的人更少,施嘉莉只能尽可能地留住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十一月初,一行人到了上海。施嘉莉将下葬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七日,那天是凌瑜的生日。
他们依旧住在福开森路391弄的洋房里。施嘉莉站在窗边,想起一些快乐的日子,唇角不禁浅淡上扬。她想凌瑜应该也是喜欢这里的,生命的最后一段旅途在这里度过,也算遗憾中的圆满。
她忽然想起什么,快速跑下楼去,拿起沙发旁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喂,宝源制衣么?我是施嘉莉……”
两个钟头后,宝源制衣的学徒送来了上回几人定制的衣裳。即便只量了一次身,衣裳都没有经过试穿、修改,但那位老裁缝的手艺施嘉莉信得过,几乎不会有瑕疵。
凌瑜的那件衣裳,施嘉莉准备给她烧过去,希望她能永远记得这段光亮的日子。
蔻蔻的那一件,就带回邬城送给她,希望她能想起自己的热爱,快快好起来。
另有一身廓形深色西装,是方峪祺的。
施嘉莉伸出手指,在光滑挺括的面料上摸了摸,钝然沉下一口气,下定决心做一个告别。
她对李岘祺道:“我想见他一面。”
果然,那晚她对他展露的信任叫他安了心,他也大约看出了她的目的,没提出反对意见,只道:“去吧,我等你回来。”施嘉莉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个私密性很好的餐厅,且与方峪祺的大学相距不远,即便是步行,半个钟头也就到了。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钟,施嘉莉提前到了。她坐在餐桌前,看着窗外上海的夜景,心中异常平静。她本可以悄无声息地让方峪祺发现她的偏向,但她不愿那么做。一来,她不想让他傻乎乎地想着为她兑现承诺了;二来,他毕竟是芳姨的亲儿子,李岘祺的亲弟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感情上的事,还是说清楚了为好。等了许久,方峪祺没有来,施嘉莉看一眼手表,已经七点零三分了。为什么没有准时赴约呢?这不像是他的作风。七点十分,他没有出现。
七点十五,施嘉莉叫来餐厅的仆欧,确认了一遍。七点二十,施嘉莉起身就走,故意丢下了那只礼盒。只是刚走出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穿着件白衬衫,显得肌骨清薄。施嘉莉没有抬眼,就已认出了他。
她没有看他,径直从他身边绕过,不想他伸出手,轻轻牵住了她的手腕。只牵了一下,就松开了。
“抱歉。"他微声说。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席卷全身,施嘉莉微不可察地打了个颤儿,心湖里悠起涟漪。她逃避似的转过身,回到餐桌前坐着,又是一副泰然模样。方峪祺在她对面坐下。
施嘉莉不看他,淡然翻起菜单:“你迟到了。”他低低“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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