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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下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直到天边云霞将暗,侍候的宫娥们预备掌灯时,长孙皇后悄悄从身后给兕子披了件外袍。
兕子回神,唤:“阿娘。”
长孙皇后跨过廊庑边的栏杆,坐在她身侧:“想什么呢,这般出神?”“我在想,"兕子指着天边彩云,“阿耶若是一朵云,那该是什么形状的?”长孙皇后怔了怔,便知这孩子的心事与陛下有关。她也不说破,温和摸了摸兕子的脑袋:“你阿耶啊,从前到如今数十年过去了,都没怎么变,前段日子竞还琢磨着亲征高丽之事,好歹是被太史局借由天象,暂且摁下去了。不过一一”
她笑着看向兕子的眼睛:“以他那性子,亲征高丽可以延期,却绝无可能就此作罢。”
在这一点上,这对父女真是十足相像。
当年兕子才半人高一点儿,硬是咬牙坚持数年,往返南山与宫中,为大唐种出了各式粮食蔬果,更将羊肉为主的食肉模式都改变了。“所以啊,在阿娘看来,你阿耶就是头犯了轴劲儿的黄牛,他那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就是为大唐百姓过好日子生的。”长孙皇后仰头,将千言万语都隐在一笑之间。“姑且埋头做事,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贞观十六年在一片喜气中翩然而至。
正月出去后,魏王李泰就要前往封地赴任了,晋王李治此番也被趁机封了并州大都督,暂且遥领便是。
青雀的确长大了不少,临去前,不仅给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亲手抄写《金刚经》,还学着从前李承乾的模样,笨手笨脚在西市买了一堆小玩意儿,送给克子几个弟妹。
兕子她们都是十几岁的女娘,早就不爱玩那些了。但因为青雀这份心意难得,一个个都装作欢喜的样子,将东西好好珍藏起来。
兕子还打趣儿:“这可是青雀头一回大方,我可得叫松萝给它裱起来!'李泰闻言红着耳朵,想趁帝后不备,弹兕子个脑瓜崩。兕子却灵巧躲开,笑嘻嘻藏在城阳身后,探出头道:“阿兄,一路小心。青雀当即愣在原地。
长这么大,这还是兕子头一次叫他“阿兄”。紧跟着,几个小的嘻嘻哈哈都叫唤起来:
“阿兄,到了记得多给我们写信呐!”
“阿兄,你现在刚好,别再胖啦!”
“听说相州烧鸡天下一绝,反正河南道与长安相距不远,阿兄下次回来,能不能带几只啊!”
这还没走呢,已经惦记着回来捎带吃食了。李二陛下哭笑不得,借势掩住眉目间的担忧不舍,伸手拍了拍青雀的肩头。“看顾好自己,阿耶相信,你能做好这个魏王。”青雀就这般离了京。
因他走得早了一两个月,便没能看到凌烟阁内二十五功臣的画像,以及兕子同等身的“守成者"玉雕像。
这二十五功臣画像,照旧是交给了阎立本去做;兕子的玉雕却是李二陛下秘密进行的。
因而,此番春三月里,凌烟阁一经落成,群臣跟随帝后到访,都被惊呆了。凌烟阁地处三清殿边,只是小小一座三层阁楼。为了安置好这二十五副画像,自然要排出个先后顺序来。
最外一层,李二陛下搁置了靠后的其余功臣画像;中间一层,则为功高王侯之臣;
最内一层,便是功勋最高的宰辅之臣。
叫群臣大惊失色的第一件事,便是最内层排第一位的画像,赫然便是平阳昭公主身穿战甲,手持宝剑居于马的英姿。平阳昭公主,一位已逝的公主,一个女子,竟然功封凌烟阁?若是与驸马柴绍夫妻合像,那倒也罢了,可陛下竞……竞将平阳昭公主的画像排在了第一位?!
真是闻所未闻。
然而,这还不算完。
三层楼,二十五幅画像,均面北而立。
此刻,众人逐渐回神,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开,才发现最内层的北面立着一座玉雕。
看身形,是个年岁尚小的女子。背对他们,头戴斗笠,扛着一杆锄头正望向凌烟阁外。
魏征、房玄龄等人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玉雕当是兕子。“今有贞观盛世,少不得凌烟阁内二十五功臣帷幄之谋,熊罴之力,与朕协德同心,方有今朝。”
“尤其,若无胞姊一一平阳昭公主带领娘子军,绝无今日大唐。阿姊之功,堪当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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