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入的相处与交流。似是在探究她的底线,逐步剖开她的内心。棋子落在棋盘上,传来极其清脆的一声。
江葭不得已回过神来,听见他蓦地出声问道:“昨日嘉和县主可是为难你了?”
她微愣,本想大致说清昨日始末,再想,又觉不必,反正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又何须自己多言,遂只应了声是。
京城世家大族的女眷之间向来如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面上功夫的同时,皆在暗地里较着劲,比出身,比夫君,比儿女,谁也瞧不起谁,谁也不愿心甘情愿地低下头颅。
而江葭正是被瞧不起的那一个。
无论比什么,她都比不过旁人。出身平平,娘家势弱,既无夫君,也无儿女,在一众世家夫人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孤苦伶仃得好像谁都能上前来踩一脚她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丝毫不在意这些,可这不代表旁人便不会因此而看轻了她。
嘉和县主正是昨日说了几句讥讽她的话。不过是口舌之争,加之对方地位尊崇,江葭自然没有同对方争执起来,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理。至于具体内容,因着向来不将糟心事记到心里去的缘故,江葭自己都记不分明,更不解他今日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见她应了是,陈续宗抬手落下一子,嗤笑一声:“在本王面前不是挺胆大的么?到了外头如何便是这副人尽可欺的模样?”顿了顿,他随手将枚棋子扔回了裱锦棋罐,声音沉冷几分:“嘉和也不是第一次为难你了,自会有人去敲打她。”
江葭执着棋子的手一顿,愣怔了瞬,随即道了声:“谢殿下。”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江葭手中拿着枚棋子,却迟迟未能落下来,似在思索。陈续宗移开落在她面上的目光,执着棋子的手慢敲桌案,漫不经心问起:“你们姐弟之间因何事生了嫌隙,如今竟彻底没了往来?”江葭微顿了手,本不愿同他如实说明,沉默片刻后还是道:“因为领兵屠城一事。”
即便她很清楚,这样的答案无异于在他面前宣泄出自己的不满。可他既问了,她实在不吐不快。
如果她不说,便更无人为那些在战乱纷争中逝去的无辜冤魂发声。哪怕这道声音再是微弱,此举再是危险,她也要说。至少,她能站在这个掌握生杀予夺的人身旁,这道声音便不至于彻底湮没下去。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陈续宗今夜难得有耐心,扔了颗棋子,面上仍旧不辨喜怒,只问道:“你如何看待屠城一事?”
“依妾身愚见,屠城虽粗暴省事,到底于道义上有所亏欠,于效用上亦不显著。”
他这才掀眼看她,面上浮起几分兴味,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江葭沉默一会儿,微抿了唇,道:“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驯身容易驯心难。列祖列宗驯服了平民百姓的身,却难以驯服他们的心。到底出于威势震慑,驯身并不长久;驯心虽难,却恰恰能使江山永固。是以殿下当尽可能地驯心,而非驯身。”
她只是就事论事,未曾料及他从中听出了些旁的意思。陈续宗缄默,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她,沉浮明灭的眸中隐有情绪翻涌。半响,冷笑一声:“蛮夷言而无信,自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若是一时心软就轻易放过,来日蒙难的便是我朝千万百姓。”“至于你,妄议朝政,胆子的确不小。”
江葭忙道:“妾身不敢。”
陈续宗摆手,道:“罢了,下完这盘棋局罢。”江葭暗松了口气,只是经历了方才那一遭,比先前更不专心。如预想般,棋盘上的白子节节败退。
方才一直想着她口中的"驯身"与“驯心”,陈续宗心绪亦非毫无波澜。他蓦地意识到,对她,他好像并满足于"驯身"的现状,他还想要更多。待对面那人落下最后一子,江葭似是松了口气,亲口宣告,“妾身输了。”他淡声问:“输了可要有惩罚?”
江葭不知他心中所想,一边垂眼将手中棋子收入棋罐,一边愣愣地问:“惩罚什么?”
“不专心难道不必惩罚么?”
江葭连忙抬眼,却见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漆黑眼眸中,欲望暴露得坦坦荡荡。
手中棋子骤然一松,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跟在这人身旁有些日子了,对这般眼神的意味实在再明白不过。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