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路（9 / 12）

临在她自己身上的悲厄命运，“怎么你就非要和我过不去！！”

周静漪忽然懂了，啊，妈妈是在说，为什么你是个混乱的孩子，为什么你不能像别的孩子，按照一种正常的时钟，过上正常的生活，为什么要在27岁和浦孝文分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周静漪就无法过上一种秩序化的生活：上学，工作，结婚，生子……她为什么不能秩序化地爱爸爸，爱妈妈，爱梦想，爱工作，甚至爱浦孝文，爱每一个相亲对象，爱这种有序的生活方式？

难道因为她是无序的人？她是无序的，所以她的想法，烦恼，痛苦，也是失序的，她的所有行为，在妈妈眼中，都很难理解。

“你老实告诉我，那个机器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问，“你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冲着他哭？我天，出那种洋相，你以后怎么办？”

周静漪抬起眼，她站起来了，说：“什么怎么办。我很爱他，就这么简单。”

妈妈没想到她会回答这样干脆，这样理所当然。

“你要死啊，爱一个机器人？你有病吗？”

“因为，他爱我啊，”周静漪轻声答道，她看着妈妈，又看坐在那边扭头惊骇地盯着她的爸爸，“你们听不懂是不是啊，”她问，又说了一遍，“因为他爱我，因为，他爱我。”

她加重了这个“爱”字，告诉他们：“因为他爱我！”

爸爸听不下去了：“周静漪，你看你是无药可救了！”

“我无药可救，”周静漪小声说，她拿手指着自己的脸，看着爸爸，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泪落在她的脸颊，“你知道我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吗。你以为我想来，想每次回家看你在那听那些恶心人的短视频。你为什么不听你身边真实的人说话，爸爸？为什么要把那些营销垃圾噪音罐头放得满屋子都是？你想过吗，你问过自己吗？”

爸爸盯着她。

“你呢，妈妈，每次只会和我说一样的话，谁家的谁谁怎么了，结婚了，生娃了，赚了多少钱，”周静漪看着妈妈，“你为什么不听你身边真实的人说话？我说我不想，我不是真实的人？我是吗？”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周静漪对爸妈说，“我可以有下一个朋友，下一个男朋友，下一个同事，但我没有下一个爸爸和妈妈。你们年纪大了，也没有下一个女儿或儿子——”

“怎么，你还想要几个妈几个爸啊？”妈妈问她。

周静漪呆望着她。

真这么难理解？

“我，不要，”周静漪摇头，对他们说，“今天别说是，我喜欢的机器人坏掉了，就哪怕你们的孩子丢了一条心爱的小狗，不用孩子了，就你们的邻居，丢了一条小狗，就路上一个陌生人，丢了一条小狗，你们看见了他在哭，也会关心一句吧？”

“爸，妈，”她苦笑道，“一个爱我的机器人要消失了，连你们，连生我养我的你们，连世界上最爱我的你们，都不会想关心我两句，这其实更让我明白，唯一，爱我的，在乎我感受的那个人，他真的要消失了。”她推门而去。

张泊杨凌晨一点多，开车在街上找。大岛的段组长找他，说周静漪都这时候了还没回家，也不接电话，不知她上哪儿去了：“你见她了吗？”

张泊杨没见到她。他心烦得很，不知为什么，他今天脑海中频频出现周静漪在街头恸哭的那一幕。几个朋友傍晚约他吃饭，他们问他看新闻了没有，还讨论起伯新资本有没有可能收购他们手里的股份，是现在小赚一笔还是等等再看。

“泊杨，”他们兴奋问他，“你当时是怎么就答应投的？我真以为他们是骗子。”

前方路口再一拐，就是周静漪父母家住的小区了。张泊杨驶过去，瞧见道路两旁栽的都是老式的低矮梧桐树，树下有自分类垃圾桶，有电子路牌，有粘着落叶的脏污长椅。他看到长椅旁边趴着一团东西，像条死去的狗。

张泊杨把车开过去了，忽然又在路边一停。他下车大步过去，到了跟前把那个人从地上翻过来。“你……”他瞠目，“起来，醒醒，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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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漪的手机屏幕摔裂了，她低头检查，一屏幕流光溢彩的纹路。

“谢谢，”她坐在副驾驶座位里，接过张泊杨递来的热豆浆，他刚去附近便利店买的，周静漪脸色惨白的，对他说，“你别误会，我只是太困了。”

张泊杨打开一瓶气泡水咕嘟咕嘟狂喝，他坐进车里，还在大喘气。他扭头看了周静漪一眼。

太困了也不能在大马路上睡觉吧，就算是张泊杨也不习惯如此自由的生活方式。“我以为你猝死了呢，”张泊杨崩溃道，“大半夜的吓唬人是吧。”

周静漪也不讲话，也可能她大脑钝得已失去了沟通能力。

张泊杨把车往回开，自从见了安伯托出的事故，他短时间都不想开自动驾驶了。“我学姐他们飞机延误了，可能明天晚上才能到。”他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