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细雨（十六）（1 / 2）

第80章金风细雨（十六）

顾白月曾经见过雷损。

大约四年前，顾白月同苏梦枕一起来到汴京城不久，六分半堂的一名堂主喝醉了酒，在二十四桥大放厥词,惹恼了金风细雨楼的弟子。二十四桥不是一座桥，而是一座楼,一座青楼。两人抵达二十四桥不久，雷损也到了。

江湖之中，免不了刀剑相向，龙争虎斗，这本是一次极其寻常的纷争，但因苏梦枕和雷损大驾亲临，双双来了此处，事情也就变得不寻常了。雷损看向顾白月。

事实上，当绮年华貌的少女安安静静地跟随在苏梦枕身后，缓步行来时，所有人都不可自控地望了过去,目露惊艳。舞姬收拢身上石榴红裙，慵懒地俯在栏杆上，身为引起争端的导火索，她好似完全不受影响，反而笑吟吟地问顾白月：“我看到你，便想到一种绝无仅有的舞，你愿意向我学舞吗？”

顾白月摇头。

红衣舞姬：“怎么，难道你也同那些臭男人一样，认为舞女自甘下贱，淫奔不堪？”

少女瞧她一眼，神色干净如初冬新雪，发出可爱的抱怨，“我已经有一位师父啦，他为我安排了许多课程，我困得每天打瞌睡，实在不想再多一位师父了。红衣舞姬：“你师父是谁？”

苏梦枕咳了一下：“是我。”

很少有男子能将红衣穿得冷冽洒脱，不显丝毫脂粉气，他却做到了，苏梦枕犹如一柄绯红凄艳的刀，死死钉在众人眉心。雷损脸上浮现一丝隐晦的不屑，冷冷向苏梦枕：“苏楼主现在喜欢闭门养奶娃娃？”

苏梦枕很平静：“谁都是从奶娃娃一天天成长起来的，你是，我是，天下人皆是。”

雷损：“女孩子就该待在家里，织织布，绣绣花，灶台后厨才是她们的天地，女人不该来江湖，更不该来二十四桥。”顾白月微微一笑，同苏梦枕道：“我终于明白雷纯姐姐为何时常外出探亲，我若有一个罗里吧嗦，迂腐古板的爹，我也宁愿去游山玩水。”红衣舞姬噗嗤一笑，笑嘻嘻地转着团扇玩。雷损也笑了起来，他虽已近天命之年，笑容中却没有多少慈祥和善，像是耍弄一只小雀儿，“我若有你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女儿，只怕也要天天请家法。顾白月抿起唇角：“想做我的父亲，你还不够资格……”雷损抬起右手，上面折损了三根断指，仅存的两根手指微微蜷起，关节凸显。

“雷总堂主。”

苏梦枕适时开口，嗓音清冷，透着一点喑哑，“小孩子的玩笑话，何必当真，咱们还是商量正事吧。”

二十四桥坐落之一处小小村镇，这镇子本无甚紧要，但它距离汴京城不过数里地，是赴京必经之地，更因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盟首会谈，成为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分界线。

双方订立君子协议，各自据守一方，互不侵犯。这不知名的街道，从此有了名字，唤作“汉界街”。这不知名的小镇，同样有了名字，唤作"楚河镇”。顾白月：“雷损的损，损在嘴巴上。”

苏梦枕：“雷损的损，不止在嘴巴上。”

顾白月：“他轻视女人，来日我偏要叫他折损在女人手里。”“狄大堂主，我完全能够想象雷总堂主给你下达命令时的样子，真的。”顾白月收敛笑意，肃着一张脸，瓮声瓮气地说：“那个小丫头最近上蹦下跳，搅了咱们许多好事，也该吃些教训了，你去杀了她，将尸体送回金风细雨楼，给苏梦枕好好看一看。”

少女换个方向，学着狄飞惊谦虚温驯的语气，自问自答：“顾白月尽得苏梦枕红袖刀法真传，身边时常环绕其他高手，想要杀她，并不容易。”“若是杀不了，你就娶了她吧。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一旦成了婚，便不是她自己的了。你有这样一张好看的脸，足以让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列心塌地。”

狄飞惊忍不住笑了起来，该说不说，少女模仿得很像，惟妙惟肖，煞是促狭。

他笑完，颇为遗憾一般，深深望了顾白月一眼，温声道：“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改天再来讨教少楼主高招。”

一双细长狭窄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少女。软轿之内，有人冷幽幽问道：“那女子是谁？”狄飞惊的头颈仿佛垂得更低了，“金风细雨楼的少楼主，持刀观音顾白月。”

“我瞧她有几分面善，可知详细来历？”

“小寒山上的孤女。”

中年男人沉吟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苏梦枕收了一个好徒弟，如斯佳人，倘或一直混迹草莽，岂不是暴殄天物？”狄飞惊默然。

素手纤纤，一根银针泛出寒芒。

无情躺在软塌上，衣裳散乱，长裤早已褪下，面庞苍白如雪，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唯有额头微微沁出汗珠。

“疼吗？”

“有一点。”

顾白月舒了一口气，“是好征兆啊，说明你的腿在慢慢恢复知觉，筋脉一点点被激活。”

俊逸冷清的白衣公子睁开眼睛，眸子温润明净，“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阿月，难为你每月都来为我行针，寒来暑往，从不间断。”少女嫣然一笑，坦率直言：“无须如此，我既然习得一手医术，就该救死扶伤，何况，神侯府也为我楼中兄弟提供了许多庇护，咱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