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立决(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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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插着“斩"字亡命牌,脚镣在木栈道上拖出难以忽视的铁锁声。

突然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冲到围栏前,狠狠将一块鹅卵石砸在县官陈鹤元头上:“狗官!你们害死我爹!你们该死!该下十八层地狱!”县官当场头破血流,却只是木然地闭上眼。少年正是何来顺之子何小鱼,他前日被带去御史大人跟前问话,一股脑将县官和税吏崔进的罪行痛诉出来,只求这位长安来的大官能替他做主,严惩县令税吏。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只恨不能亲手杀了这些人为父报仇,手执另一颗石头狠狠砸向税吏崔进:“我说过,你会遭报应的,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吧?你这只吸血虫!我今日要亲眼看着你人头落地!去给我爹陪葬!”他一带头,观刑的百姓纷纷朝行刑台扔烂菜叶子臭鸡蛋,赋税徭役压身的人们恨透了津渡关隘这些官吏。

崔进不知道疼似的,静静看着台下少年的脸,可能因为少年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这一刻显得格外凶恶。崔进忘了曾在哪间寺庙的壁画上见过这样的面孔,像极了地狱里面目狰狞的小鬼。

当人类对你满怀恨意时,真的会变得面目可憎。崔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来头悬铡刀之下,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会让人失去声音。

崔进自知,他从来都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因为贪生怕死,他尽职尽责,不敢出任何纰漏,握着铜尺称量船只货物,核对数目,计算税额,记录账目收支。日日精打细算,一丝不苟,往往清点账目到子夜,经手的税额有零有整。因为贪生怕死,不敢多收一文,因为一毛不拔,绝不少收一文。无论想夹带私货的商贾谄媚讨好,还是穷困潦倒在夹缝里生存的小贩求饶服软,都不好使,他只想自保,保证自己的饭碗和安全,没义务担风险给任何人行驶方便。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跪在了行刑台上。

崔进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何地受过什么贿,所以才会给私盐贩放行?明明他都仔细核验过,那些盐引为什么会是假的呢?崔进想不明白,他到死都想不明白。

被杀的河东洪氏为什么会变成钦差大臣的亲信?何小鱼向钦差指控他受贿吸髓,给私盐盐船放行,向“洪氏盐船"索贿不成遂杀人栽赃,桩桩件件加起来,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去死吧!"何小鱼还在恶狠狠地冲他嚷。飞砸而来的臭鸡蛋磕碎在崔进眉骨上,黏稠的蛋液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真切台下人的嘴脸。

原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该杀的,他死不足惜。也对,各种赋税本就惹民怨,税吏能招谁待见?的确,多的是税吏利用职务之便盘剥商贩百姓,近乎雁过拔毛,可是他崔进从未如此!

只因身陷泥潭,他也就成了淤泥,无人能够辨“青莲”。他倒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他没那么高尚,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遭此下场!

死到临头崔进才明白,原来光守住礼法没有用,这浑浊的世道本就容不下两袖清风、不讲情面之人,他最终还是会被礼法所制裁,根本无力自保。终于有官兵站出来维护法场秩序。

连钊拽着林木的衣领拖到身边:“三木,别往里挤了。”几人只能挤在人群外围,距离很远,几乎听不清刑台上那名官吏宣读的罪状,只断断续续听见一些:“盐政系乎国本,引法之设以正纲纪……奸徒廖承、廖其、廖……私刻盐引印模,勾结芮城县令陈鹤元私犯官盐,侵夺官课……罪同窃国……查获伪引九千四百道,流毒三省……十恶不赦!依大端律令,伪造盐引印模者,论罪当斩!持伪引私贩官盐……数罪相叠,着即斩立决,枭首示众!”午时三刻一到,身着官袍的监察御史重重抛下令箭!“行刑!”

挤满数千人的渡口顿时鸦雀无声。

离刑台最近的人甚至能听见知县临死前的粗喘,陈鹤元突然大喊:“我冤…刽子手的本领世代相传,堪称阳世阴差,精准掐着送人上路的时辰,绝不多拖半息。没等陈鹤元喊完冤,刀光当空一闪,直接一刀两断!鲜血从断颈处喷涌而出,溅在“护盐安民"的猎猎旗帜上。数颗头颅齐齐滚地。

官商伏法,真是大快人心!

然而,人头滚到近前,前排的何小鱼猝不及防对上崔进未能合上的双眼,还像刚才一样盯着他,盯得他突然浑身发寒!何小鱼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害怕似的往后退了一步,退到某人身后,却还是直勾勾与崔进的头颅对视着。

崔进一直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为什么?

人都死了,为什么不闭眼?!

为什么要这么盯着他看?!

何小鱼莫名其妙陷入了某种来自死人注视的恐慌,直到有人将崔进的人头捡走,何小鱼才害冷似的打了个寒噤,转身时无意撞到了人,他仓促抬眼,匆匆瞥见此人三白眼下一道疤。

未等何小鱼看清,那人已经压低草帽,转身挤出人群。跃出人潮的三白眼忽然停顿了一下,侧过头,从压低的帽檐下看向不远处,那里站着几名身着白衣的太行道少年。林木低着头,还是不忍心看这种残酷血腥的场面。连钊拍他的肩:“走吧,回去了。”

刽子手将砍下的人头捡起来,并按照最后的刑判,将他们枭首示众。连钊等人回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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