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铃隙(1 / 2)
萧不言突然勒马。这个哑巴总能听见别人听不到的声响——比如现在,三里外的河湾处有铁器刮擦冰面的动静,频率正是幽州军求援的摩斯密码。
“东南。”安承昭读出冰缝里的炭灰标记,这是韩叔教他的“地符”。七日前在箭楼玩耍时,那个总爱用艾草编小马的汉子蘸着茶水演示:“若遇不测,就画三长两短…”
曲非烟的剑穗扫过冰面,挑起点暗红碎屑。她俯身嗅了嗅:“是辽东止血散,韩山骨随身带的。”
三人沿血迹追踪到河湾凸处时,安承昭的银铃突然自鸣。冰层下隐约可见交错的刀痕,组成父亲教过的“鱼丽阵”残形——这是韩山骨在绝境中留下的最后线索。
“七丈,坤位。”孩子数着冰面裂纹,“韩叔说阵法如人,伤处即是生门。”
萧不言的铁枪刺入冰面时,带起的不是河水,而是半幅焦尾琴的弦柱。安承昭认得这根缠着忍冬纹丝线的弦柱,母亲去世那晚,韩叔就是用这琴给他弹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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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正冰窟
找到韩山骨的过程像在解他布下的谜题。每处血迹尽头都埋着线索:断裂的箭杆摆出北斗状,染血的绷带系成三叶草结,甚至用冻僵的田鼠尸体拼出幽州暗码。
“这是韩叔的千机引!”安承昭在第七个标记点喊道,“爹说过,只有被围困三天以上的死士才会用这种法子…”
曲非烟削开最后一道冰障时,月光正照在韩山骨的脸上。这个铁打的汉子被钉在冰壁上,七根玄铁链穿透肩胛骨,脚下积着三尺厚的血冰。最骇人的是他的左手——五指深深插进冰层,指尖血肉模糊处凝着个“曲”字。
“…非…”韩山骨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烟…”
安承昭突然摘下银铃铛。孩子记得韩叔教过,幽州军的铃语可传密讯。当他摇出“天地玄黄”的节奏时,韩山骨的眼皮突然颤动——这是“还活着”的暗号。
“活着!韩叔还活着!”孩子转身大喊,却见曲非烟怔立雪中。她剑穗的玄青丝线寸寸断裂,那是韩山骨去年用战袍金线重新编过的。
就在众人欣喜时冰面下的韩山骨突然抽搐起来。这个素来沉默的幽州汉子此刻像离水的鱼,被冰棱刺穿的右腿正渗出靛蓝色血珠——契丹人在箭镞上淬了“笑阎罗”。
“按住他肩井穴!”曲非烟的软剑绞碎头顶冰锥,剑气激得水潭泛起涟漪。安承昭扑上去时,腕间银铃擦过韩叔铁甲,发出清越的颤音。七岁孩童的手指根本按不住壮汉的穴位,反倒被震得虎口发麻。
冰层深处传来闷响,十二道青铜锁链开始转动。萧不言的白隼尖啸着俯冲入水,衔来半片焦尾琴的雁足。安承昭认出这是父亲书房里的旧物,琴腹本该藏着母亲绣的艾草包,此刻却渗出诡异的幽香。
“屏息!”曲非烟甩出剑鞘击碎冰面,墨色大氅卷起三人破水而出。安承昭吐出满口冰碴,看见月光下站着个藕荷色身影,十二连环银铃束成的腰带正叮咚作响。
那是个约莫十岁的女童,素纱覆面,发间插着根鹤形木簪。她脚边药篮里探出几株紫纹龙胆,花苞上还凝着霜。
“寒毒入脉,需金针渡穴。”女童声音嫩得像春笋,手法却老辣如医仙。三根牛毫细针已没入韩山骨百会穴,“但他脏腑有旧伤,强救恐损寿数。”
曲非烟的剑锋抵住女童咽喉:“你是药王谷的人?”
“我叫白蘅,白芍的蘅。””女童掀开面纱,锁骨处朱砂胎记红得灼眼,“三日前观星象,知道你们会来。”
安承昭突然咳嗽起来,掌心赫然躺着朵冰晶凝成的花。白蘅瞳孔骤缩,金针闪电般刺入他少商穴:“你碰过焦尾琴?”
子时药王谷·洗髓潭
安承昭第一次知道,痛到极致时人是会笑的。他泡在墨绿色药汤里,看着白蘅将七寸长的银针烤得通红。少女踮脚的模样有些笨拙,药杵捣碎的紫河车粉末纷纷扬扬落在她睫毛上。
“《千金方》载,冰魄寒毒需以赤芍为君...”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将蜈蚣干塞进他嘴里,“咽下去。“
安承昭咬住蜈蚣腿,舌尖尝到铁锈味:“你…你也中毒了吗?”他注意到少女腕间密布的针孔,“为什么手在抖?”
白蘅的银铃突然乱响。她扯开安承昭的衣襟,十三根金针暴雨般落下,精准刺入任脉要穴:“话多的人死得快。”
潭水泛起涟漪,映出崖壁上的星图。安承昭认出这是父亲教过的紫微垣,但东北角多出颗赤星——正是白蘅发簪所指的位置。他想问,却被剧痛夺了声音。
“忍过子时便好。”白蘅往他嘴里塞了块茯苓糕,“这是用晨露调的…”
爆炸声打断了她。洗髓潭西侧升起狼烟,萧不言的铁枪正与三个契丹狼卫缠斗。白蘅突然撕开安承昭的衣领,金针蘸着药汁在他心口画符:“记住这个图案,死也不能说!”
安承昭在剧痛中昏厥前,记得最后看见的是她耳垂的红痣——和母亲生前的位置一模一样。
卯时百草涧
白蘅跪在晨雾里采药时,听见了铃铛声。那个幽州来的男孩正在崖边追逐火蝶,腕间银铃随着跳跃叮咚作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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