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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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时,曲家食铺的蒸笼已经腾起白烟。安承昭掀开薄被,摸黑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短打,袖口处曲非烟绣的流云纹已经有些褪色。后厨传来沉闷的剁肉声。推开房门,萧不言正在案板剁肉馅,刀刃上沾着葱花。萧不言的刀工是开封城内一绝,能把羊肉片得透光见影,安承昭却总觉得那刀锋走势像极了战场上的破甲式。他的长枪挂在墙上,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曲非烟的白绫从梁上垂下,沾着晨露,她正在擦拭柜台上的铜壶。

随后安承昭蹲在青石阶前磨豆浆,木勺刮过石磨的声响惊走了檐角麻雀。十五岁的少年肩头落着霜花,手腕翻转间依稀能看出握枪的架势。

“安小哥,今天什么馅的?”老张头搓着手问。

曲非烟在柜台后算账,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她的算盘是特制的,算珠上刻着药王谷的灵芝纹。安承昭知道,这铺子不只是卖早点——那些常来的客人里,有不少是药王谷的眼线。

安承昭接过食盒,掀开后门。晨光里,青石板路上还沾着露水。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巷子,拐过三个弯,停在王员外家的角门前。

安承昭心头一跳。太原王氏,这个姓氏让他想起八年前那个雪夜。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哦?太原来的?”

安承昭的手猛地攥紧食盒提手。王嗣宗——这个名字像一把刀,狠狠刺进他的记忆。八年前,就是这个王嗣宗,在幽州城破之夜打开了城门。

“啊,没事。”安承昭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我回去了。”

“谁啊?你怎么神经兮兮的?”曲非烟问道。

后院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沙沙作响。安承昭攥着曲非烟的手腕,力道大得让素来沉稳的女子都皱了眉。蒸笼的雾气从厨房飘出来,在两人之间织成朦胧的纱帐。

“王嗣宗!尹参军府上今日来的客人!”安承昭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八年前幽州城头的血腥味突然在鼻腔复苏,他仿佛又看见粮仓大火里那张狞笑的脸。

“老周说没说那人左颊有疤?”曲非烟的声音恢复平静,只是系围裙的带子打了三次结才系好。

萧不言突然上前,粗粝的指腹抹过炭痕。他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往疤痕末端添了道分叉。曲非烟倒吸一口冷气:“当年粮仓守卫的尸体上,就有这种三叉戟状的伤口。”

“说了今日歇业,你这老货…”醉汉的咒骂戛然而止。萧不言的长枪鞘抵在他喉间,枪柄上缠的红绳垂落,恰似当年幽州城头的断旗。

“收拾东西。”曲非烟突然扯下围裙,“今夜闭店。”

“不行!”曲非烟怒道,说完看向安承昭,从安承昭眼神和眉眼间看出了坚定,像极了安敬卫那晚誓死捍卫幽州。最终曲非烟不得不答应:“先说好了你必须听我的不许乱动,让你干嘛你干嘛听懂没?”安承昭用力点了点头。

二更梆子响过三声时,安承昭蹲在尹府西墙的槐树上。秋露浸透夜行衣,他却浑然不觉。府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琵琶声与男子的狂笑。

安承昭摸出青铜虎符,饕餮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八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这信物烫手——王嗣宗既然敢现身开封,定是得了契丹人的授意。或许那些狼头旗,早已悄悄插到汴河岸边。

“…那批军械,三日后从白马渡走…”零星的对话随风飘来。安承昭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他认得那个契丹人腰间的弯刀——刀柄镶嵌的蓝宝石,与当年射伤韩山骨的箭镞如出一辙。

月过中天时,王嗣宗终于送客出门。安承昭看着那辆玄色马车驶向城南,突然发现车辙印比寻常深了三指——里头定是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

回到铺子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安承昭坐在后院井台上,看着曲非烟熟练地包扎萧不言手臂上的擦伤——那是翻越尹府高墙时留下的。

曲非烟手中的纱布顿了顿平静说道:“你不能去”

曲非烟的手还悬在半空,纱布上的药膏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颈间的青铜虎符随着动作撞在锁骨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安承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木屑混着血珠滚落井台:“就凭我是安敬卫的儿子!”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惊得后院竹笼里的鹌鹑扑棱棱乱撞。

最后一句话像把钝刀扎进安承昭心口。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晾晒草药的竹筛。决明子撒了满地,在月光下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少年突然抓起墙角的短刀,刀锋在砖墙上划出刺耳声响:“那我就该像缩头乌龟一样,看着他们往北疆送刀剑?”

“要阻止那也是朝廷的事,就算要送死也得等明天探明路线。”她突然松了力道,声音里透着疲惫,“回屋睡觉”。

安承昭躺在床榻上数着窗外的更漏声。青铜虎符被体温捂得发烫,饕餮纹硌得胸口生疼。他摸出枕下藏着的地图——那是前日跟踪王嗣宗时绘的路线,墨迹未干的箭头直指白马渡。

翻墙时他踩断一根枯枝。萧不言的房间就在墙根下,可那扇木窗始终漆黑如墨。安承昭攥紧包袱,最后望了眼曲非烟的卧房。檐角铜铃在风中轻晃,像极了母亲当年悬在刀柄上的平安符。

曲非烟叩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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