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马渡(2 / 2)
晨雾中,安承昭最后看见的是侯凌飞袖中滑出的玉扣——亥时的青玉扣不知何时换成了子时的墨玉,在曦光中泛着诡谲的幽光。
河滩上的晨雾像一张湿漉漉的网,裹着安承昭被反绑的双手。侯凌飞的玄甲上凝着露水,靴底碾过碎木时发出细碎的裂响。少年盯着军巡使腰间晃动的墨玉扣,突然想起曲非烟说过的话:“朝堂上的玉,多半沾着人血。”
“带走。”侯凌飞挥了挥手,两个兵卒架起安承昭。铁链擦过腕间日晷刺青,磨出血痕。少年挣扎着回头,看见打捞船正将最后几箱浸水的箭簇吊上岸——那些箭杆上刻着幽州军械库的狼头徽,是他父亲生前亲自设计的标记。
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侯凌飞突然按住璇玑带。安承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队黑衣骑士踏雾而来,为首者戴着青铜面具,腰间的弯刀柄上镶着蓝宝石——正是货船上的契丹武士。
“放箭!”侯凌飞暴喝。弩手却迟迟未动——
“侯大人!”远处传来副手的呼喊,“契丹游骑从北面包抄过来了!”
侯凌飞猛地转身,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芒。他迅速解开安承昭的束缚,将那片烧焦的羊皮塞进少年衣襟:“藏好它。”声音压得极低,“若我有个闪失,把它交给白鹿书院的陆…”
话未说完,一支狼牙箭破空而来。侯凌飞侧身闪避,箭簇擦过他的护臂,在玄甲上刮出一串火星。安承昭这才注意到,军巡使左臂的甲片上刻着个小小的“安”字,被岁月磨得几乎看不清。
“寅、卯、酉、戌,列阵!”侯凌飞突然暴喝,声如雷霆。
这个称呼像柄重锤砸在安承昭心头。他记得父亲的书信里提过,幽州安字军分“十天干”每个天干还有“十二地支”分队,甲字军是精锐中的精锐,统领姓侯…,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安承昭恍惚想起每年上元节侯凌飞和韩山骨总是带他偷偷出去玩…。
“您是…”少年话音未落,十余骑契丹武士已冲出浓雾。为首的正是耶律雄,那张狰狞的脸在晨光中如同恶鬼。
“侯凌飞!”耶律雄的官话带着浓重口音,“把羊皮交出来,这不是你该管的,否则今天就取你首级”
“就凭你?”侯凌飞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柳枝上的霜簌簌落下。
安承昭握紧了短刀,看着两人在河滩上对峙。侯凌飞虽然满身是伤,但站姿依然如标枪般笔直,陌刀斜指地面,刀尖滴落的血珠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耶律雄突然暴起,弯刀划出一道银弧,直取侯凌飞咽喉。军巡使不闪不避,陌刀自下而上撩起,“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两人一触即分,各自后退三步。
“你的刀慢了,侯巡使。”耶律雄狞笑着甩了甩手腕,“看来中原的软饭吃得你手都软了。”
侯凌飞冷笑一声,突然一个箭步上前,陌刀化作一片雪亮刀光,刀锋掠过耶律雄的左肩,带起一蓬血花。契丹将领闷哼一声,弯刀顺势劈向侯凌飞腰间。
军巡使身形急转,玄甲被划开一道口子,却反手一刀劈在耶律雄后背。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中,安承昭看得眼花缭乱。侯凌飞的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着雷霆之势;耶律雄的弯刀则刁钻狠毒,专挑要害下手。
“结阵!”侯凌飞一声暴喝。
三十柄陌刀同时出鞘,刀锋在雾中划出三十道寒芒。动作整齐划一,刀尖斜指地面,刀柄上的红绳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是幽州军特有的“血缨”,每杀一人便多系一根。
耶律雄的狼骑兵在河对岸列队。契丹武士们狞笑着拍打弯刀,铁蹄将浅滩的河水踏得四溅。为首的百夫长突然吹响骨哨,三十支狼牙箭破空而来。
“御!”
侯凌飞陌刀横举,三十柄刀同时上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箭矢尽数被格开。一个独臂老兵被震得后退半步,断臂处的旧伤崩裂渗血,却咧嘴一笑:“契丹狗的箭,还是这么软绵绵的。”
“进!”
三十人如一体推进。陌刀劈砍时带起的风声如同鬼哭,第一排契丹骑兵连人带马被斩成两段。血雾喷溅在甲字队的老兵脸上,他们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耶律雄在阵后怒吼:“杀一个汉狗,赏羊十头!”
“呸!”侯凌飞一口唾沫吐在契丹百夫长脸上,陌刀顺势捅穿对方咽喉,“老子的头就值十头羊?”
混战瞬间爆发。甲字队的老兵们背靠背结成圆阵,陌刀挥舞间带起片片血花。一个白发老兵被弯刀砍中肩膀,却反手一刀捅进敌人腹部,两人同时倒地时,他还在大笑:“赚了!这契丹崽子够换三坛女儿红!”
河滩上很快积了一层血泥。侯凌飞的陌刀已经砍出七八个缺口,刀柄上的红绳被血浸透,沉甸甸的垂着。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甲字军还站着的已不足15人。
”侯大人这般威风,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远处传来细微的女性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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