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红绸问卦(1 / 2)
白露这日,栖霞镇下了场太阳雨。染坊檐角挂满接天水的陶罐,老板娘教小孙女剪红纸人:“要剪出并蒂莲的纹样,月老才肯牵红线。“孩子腕间的蓝线退到掌心,却总在雨天泛着幽光。
“姑娘的姻缘签。“茶摊瞎婆婆突然攥住慕儿手腕,枯指划过她缺失情魄的心口,“红线两头都系着劫数呢。“竹筒里掉出的签文浸了雨水,墨迹晕成个“归“字。
“当年你涅槃时...“慕儿接过药碗,瞥见凰音腕间褪色的红绳,“是不是也有人...“
五更天,药庐传来异动。慕儿循着茶苗根系追到后院,见林轩正在埋一坛女儿红。新泥混着星砂的气息,坛身缠着褪色的红绸——那是太虚镜一脉师徒结契的信物。
凰音的尖叫划破雨幕。两人冲进染坊时,见老板娘抱着小孙女跪在染缸前。缸中靛蓝水波凝成面铜镜,映出三百年前大婚的场景——凤冠霞帔的慕儿手持却扇,扇面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对应茶苗现今的金纹走向。
慕儿腕间玉镯突然碎裂。飞溅的玉片中,她看见林轩前世跪在太虚镜前,用半生修为换她一缕残魂入轮回。染缸里腾起的蓝雾中,前世今生两道身影渐渐重合——将军系铃的手与林轩埋酒的手,在时空裂缝里同时伸向她。
林轩突然咳出血,太虚镜映出他心脉缠绕的金线——那是替慕儿承的情劫反噬。慕儿情魄处涌起的热流中,三百年来第一次尝到泪水的咸涩。她雪尾卷住林轩渐冷的手,涅槃火与星砂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成银河。
晨光穿透云层时,茶苗开出并蒂花。慕儿摘下朵别在林轩襟前,发现他贴身带着半块玉珏——与她碎镯的纹路严丝合缝。染坊外传来驼铃声,白骆驼立在雨后的彩虹里,颈间青铜铃铛刻着“归家“的古篆。
“慕姑娘试试这胭脂?“绸缎庄的薛娘子提着漆盒跨进门槛,“新调的醉芙蓉色,掺了凤仙花露。“她鬓边别着白绒花,袖口却露着半截红绳——那是江南新寡妇人特有的装扮。
“当年我夫君走茶马道...“薛娘子突然哽咽,指腹摩挲着漆盒上的并蒂莲,“留给我最后一盒口脂,说归来时...“她猛地掀开盒盖,嫣红膏体里竟嵌着粒星砂,在晨光中映出昆仑墟的雪峰。
正午日头最盛时,慕儿在城隍庙寻到卖绒花的妇人。褪色的摊布上,五色丝绦缠着的桃木剑突然颤动,剑穗金铃与白骆驼颈间响器同频共振。妇人掀开幂篱,左眼下朱砂痣与薛娘子如出一辙。
记忆如潮水漫过神识。慕儿看见三百年前的霜降夜,自己亲手将注满星砂的合欢铃系在薛娘子腕间——那原是为白羿求的平安符,却成了引发星砂暴动的引线。
“你恨的从来不是将军。“慕儿雪尾卷住即将坠地的发簪,“是那个没能送出胭脂的自己。“簪尖刺破指尖的刹那,三百年前的画面涌入识海——白羿战甲缝隙里藏着的胭脂盒,染血的信笺上写着“待卿点绛唇“。
“原来我才是劫。“她将胭脂盒埋进茶苗根下,金线突然从林轩腕间褪去,“将军用轮回换你新生,你却为他困守人间三百年。“
子时更鼓响起,白骆驼引着群星落在染坊檐角。薛娘子化作点点金砂融入茶苗,枯枝瞬间绽开九十九朵蓝花。慕儿握住林轩生满金线的手,看彼此掌纹渐渐织成桥索模样。
最后一滴露水坠地时,小孙女腕间蓝线彻底消散。她将编好的同心结系在茶苗上,歪着头问:“慕姑姑的眼睛为什么像融化的琥珀?“
谷雨的晨露还凝在紫藤架上,慕儿指尖拂过染缸水面,惊散了几尾偷食星砂的锦鲤。早市传来的鱼腥味里突兀地混着铁锈气,她雪尾扫开围观人群时,药农老吴正仰面躺在鲔鱼堆里,瞳孔里映着茶马古道的虚影。
衙役的皂靴声逼近时,慕儿已闪进城隍庙后巷。墙头新糊的驱邪符簌簌作响,朱砂混着星砂绘出的古道地图在阴沟水上浮动。她尾尖金毛突然竖起,巷尾传来傀儡戏的铜锣声,演的是白骆驼驼峰藏宝的戏码。
染坊灶膛里的涅槃灰突然复燃,惊得正蒸槐花糕的老板娘打翻竹屉。凰音攥着从道袍夹层寻出的星官手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泛黄的纸页间掉出朵干枯的雪莲,遇火竟绽开成当年道士赠她的模样。
小孙女举着串歪扭的槐花跑进来:“音姑姑,柴房有蓝蘑菇!“凰音跟到柴堆前,见那些荧光菌菇排列成北斗阵,最亮的菌盖上浮着道士临终口型——“粥在...“
太虚镜碎片在林轩掌心发烫,映出小孙女乳牙脱落的画面。他咬牙将那颗裹着慕儿情丝的乳牙钉入桥基,青铜锁链瞬间缠紧咽喉。星桥另一端传来饕餮嘶吼,每声都震得他识海里的记忆画面龟裂。
剧痛中他恍惚回到大婚夜。慕儿盖头下的泪原来不是为他而流,那滴穿透三百年的泪珠此刻正在星桥尽头凝结——是青铜门开启的密钥,也是吞噬她的死劫。
凰音追着蓝蘑菇的荧光闯入地窖,陨铁箱上的禁制被七珍粥的蒸汽化开。箱中《西域行商录》哗啦翻动,夹页星纹与慕儿玉镯相撞的刹那,所有星砂腾空组成林轩被锁链拖拽的惨景。
暴雨倾盆而至。慕儿跪在染缸前挖出陨铁箱,紫藤花瓣被雨打落水面,拼成血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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